谭樱素的读书时期,正赶上中国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文艺复兴,各种传统理念被重新审视,新的事物成就了一代新知识女性。如果说她们的上一代的追求与理想多少带着上世纪中叶女性翻身做主的味道,满心里想的是与男人平起平坐,像男人一样当家作主,其实有许多的时候并不知道这翻身做主对她们来说代价巨大,得不偿失的;到了谭樱素这一代,一切都变得具象而明确:同样的当家作主,她们要当的这个家是她们自己的家,要做的主也是自己身体的主。所以在她们,追求女***的目标简单而功利,有一点虚张声势,骨子里却又是好胜心的作祟与不甘示弱的清高自傲。
这情景到了九十年代,情形大不同了,原先的小姐妹大多都无声无息地撤出阵地,做起夫人太太,说得好听叫做全职夫人,不好听便是被赶回了老家,因社会劳动力过剩,也因为生育、哺乳与家务劳动,这些或者非女性不可,或者更合适由女性来做的工作,名正言顺地牵着她们的手,把她们领回了家。
女人们的队伍开始溃败,原有阵地上的坚守者像冬天里的花朵一样零落而凋残。
谭樱素就是在这个时候遇上毛玉成的,此前她虽有过恋爱经历,交过几个异性朋友,那些经历在她都是淡淡的,可有可无,在她生命里刻不下多少印记,佐不过一起吃吃饭,聊聊天,或者偶尔上床,动过一两回真心,过后便都烟消云散了。
毛玉成不同,首先他对她是动了真情的。真情就像疾病一样,也有某种传染的性能。起初在她最寂寞的时候遇到毛玉成,只感觉他身上没有她此前遇到的那些学院派男人的矫情与故作高深,也没有他们身上那种虚假与伪装,他是真实的,带有质感的,哪里似乎还有一点野性、或者匪气。谭樱素喜欢野性的男人,那是常年野外工作,大自然赋予他的一种强悍的生命力,无论什么年代,这生命力对于女人都有种无法抗拒的吸引。
几乎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谭樱素就想到了跟他上床,虽然这个想法在她是有一点羞耻心的,可是想要被他征服的魅力是那么强大,强大到她把自己的姿态彻底放平,所有知识的文化的地位的外在因素统统放弃,或者有意无意地忽略,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女人,是女性的原始,原始的女人。及至看到这个男人伏在她胸口上喜极而泣,把她当成他生命一部分的缔造者与唤醒者时,她被彻底地震憾了!这个震憾一半来自这个野性的男人,一半来自她作为女体的自身,她发现他口口声声说她发掘了他提升了他的同时,她也发掘了自己,提升了自己,她与他的肌肤之亲,不再是一对男女间的机械动作,而是颠覆、毁灭与新生,这颠覆与毁灭是针对世俗的,而新生却是生命的张力,她与他就像伊甸园里的亚当与夏娃,回到了人类的原初,悲哀是美丽的,真实也是梦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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