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赶到了城郊,这是柳夫人和柳大人约好的地方,她要在这里先下了。
“就送到这儿吧。”柳夫人下了车。
见大家全都下来为她送别,柳夫人嫣然一笑:“以前都是我看着你们走,这才总算轮到你们送我一回了!”
“弟妹,你和人杰兄都要好好的!”何青松心里甚不是滋味。
战事告急,姚知府和太守大人只会过过嘴上功夫,派了一百不到的官兵便把柳人杰推出去,镇守前线,自己却躲在重兵把守的别院里,不敢出来。
朝廷亦是如此,迟迟不见前来支援的军队,是真打算让富平以一敌百,以残兵敌精军来和西昭人决一死战吗!
真是荒唐可笑!
何初尧冷笑一声,看着京城的方向。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那教司坊莺歌燕舞、花天酒地的萎靡画面。
“何大哥也要保重,这一路上,全靠你了!”柳夫人说道。
“妹妹。”赵莲唤了一声,“我们一家子有幸能与你相识,是我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的好,她的恩,赵莲都记在心上。
“我又何尝不是呢?”柳夫人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能认识姐姐,能被几个孩子叫一声婶婶...我这了无生趣的人生总算是多了几丝盼头......”柳夫人泣不成声道。
这辈子她当不了母亲,有婉玉姐弟几个的陪伴,终归是成全她了。
“小姐!”孙嬷嬷那么刻板严肃的一个人,此时也已泪流满面。
柳夫人吸了吸鼻子,强颜欢笑的说:“才刚和嬷嬷相见不到一天,这就要分开了,嬷嬷,我舍不得你......”
当年那个腼腆单纯的小姑娘,害羞的问她:“嬷嬷~我何时才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呀?”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儿一般。
一眨眼,小姑娘已经长成坚毅勇敢的他人妇了。
“老奴念了小姐十几年,重逢之时竟要和小姐分别...老奴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着小姐了!”
孙嬷嬷老了,这次一分别,她恐怕等不到再次相见的时候了!
“是啊,此去一别,今生,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相见......”柳夫人哽咽了。
一旦打起了仗,战火纷飞,尸横遍地,有多少家庭就此永别。
“柳婶——”苏婉玉再也忍不住,奔向了柳夫人,弟弟妹妹也跟了过来。
六个孩子和柳夫人抱头痛哭。
“婶婶,您一定要好好的,等着我们回来!”苏婉玉握住柳夫人的手,郑重的说道。
“傻孩子!”柳夫人慈爱的拍了拍婉玉,“不要什么事总是自己扛,我的婉玉也只是个孩子呢!”
苏婉玉哭到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握着柳夫人的手,不愿松开。
“婵玉。”柳夫人看向婵玉,“以后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不要埋在心里,要记得,你娘她是真的爱你。”
“婵玉记得了。”苏婵玉的双眼噙着泪水,重重的点了点头。
“妍玉,以后做事不要那么冲动了,你毕竟是个姑娘家,性子又直又扭,婶婶真是担心你将来吃亏啊!”
“那婶婶就留下来!只要您肯监督妍玉...妍玉保证,再也不会冲动行事了......”妍玉哭着求柳夫人留下来。
柳夫人笑了笑,继而转向小宝。
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长成大人了呢!
“小宝啊......”柳夫人握住小宝的肩膀,“要好好读书,当个善良正直的人!以后这个家,就指望你撑着了!”
“小宝...定当不负婶婶之托......”
柳夫人:“婶婶知道,小宝一定能做到!”
“婶婶......”婷玉和小贝扯了扯柳夫人的裙摆。
小贝还小,还不太明白,这次的分别意味着什么,只是见到所有人都在哭,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
柳夫人蹲了下来,将两个孩子楼在怀里,耳边轻语道:“愿战争早点过去。”
这样我的孩子们才能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平安长大......
说完,擦掉了眼泪,立即站了起来,背对着众人,扬了扬手帕:“我走了!你们也快走吧!”
“婶婶——”
“妹妹——”众人高声叫唤道。
柳夫人没有回头,每一个脚印都走的异常坚定。
那一抹一腔孤勇的背影,深深的烙在大家的心里,永不磨灭!
良久,石头望着柳夫人的背影,哽咽说道:“娘,我觉得柳夫人真的好勇敢......”
“谁...谁说不是呢!”胡婶咬住帕子,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哭声。
——
何初尧终于赶回到了富平。
凉州到富平的路程,本应需要半月之久,硬生生的被何初尧缩短至八天便赶回来。
只是,当他回到镇上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百姓们正拼了命的逃着。
他与众人背道而驰,被人群不断的撞击着,一步步的朝街上走去。
街上的店铺全都大门敞开,人们在疯狂的抢着东西,几处宅子也被砸的不成样子
不远处,有个老人正跪着求几个壮汉不要抢他的粮食,身旁躺着一位老妇人,想来是他的老伴。
何初尧怒从心中来,果断的抽出了腰间的佩剑,一个箭步朝为首的壮汉刺去,一剑封喉。
另外几个壮汉被老大的鲜血溅住了眼睛,摸了一把,大叫道:“血...是血——”,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屁滚尿流的跑掉。
何初尧厌恶的踢了踢壮汉的尸首,将老人扶起来,问道:“老人家,您没事吧?”
老人虽被眼前少年的杀气怔住,但他知道,此人刚刚救了他。
“没...没事。”老人颤抖的答道。
“镇上出了何事?”
何初尧想了想,瞳孔立马放大,“难道是西昭人已经打来了?”
老人摇了摇头,苦笑道:“老汉我倒希望是西昭人啊......”
“您这是何意?”何初尧不解。
老人家见何初尧一脸疑惑,似是刚从外面赶回来,于是便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就是这样了......”
老人好心劝道:“孩子,赶快走吧!比西昭人还要可怕的是我们自己人啊,他们全都疯了!”
“......”
何初尧给了老人家一锭银子,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如果真像老人说的那样,那婉玉和爹......
何初尧不敢想象,只能加快了脚步。
他先是赶到了家里,发现自家的酒楼被砸了个稀烂,院子里是一片混乱,何初尧把里里外外的屋子全都找了个遍,大叫着:“爹——”。
无人答应。
一阵凉意从头顶传来,他不断的安慰着自己:“一定是去苏家了!他们肯定没事!”
说完,立马跑了出去。
苏家同样也是面目全非。
家里被洗劫一空,满地都是抢劫厮打后的残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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